《夢想者四夜》是一部充滿劇情和愛情元素的電影。故事講述了年輕的畫家雅克從鄉(xiāng)間搭車前往巴黎的經(jīng)歷。在他到達巴黎的那個夜晚,他意外地遇到了一個正打算投河自殺的女孩瑪爾特。雅克毫不猶豫地救下了她,并陪她回家。兩人約定第二天晚上再見面。第二個夜晚,雅克和瑪爾特彼此交換了各自的人生故事。瑪爾特請求雅克成為她和她情人之間的信使。然而,這位絕情的情人并沒有回信,讓瑪爾特感到非常失落。接下來的兩個夜晚,雅克對瑪爾特的深情得到了回應,瑪爾特也向雅克表達了她的愛意。然而,就在第四個夜晚,當兩人手牽手走在一起時,他們偶遇了瑪爾特原來的情人。這個意外的相遇讓他們陷入了尷尬和糾結之中。這部電影改編自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短篇小說《白夜》。導演通過將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延長到四個夜晚,展現(xiàn)了愛情的曲折和人性的復雜。影片中的畫家雅克用他的行動詮釋了真愛的力量,而瑪爾特則代表了那些在愛情中受傷卻依然堅強的人們。這部電影將觀眾帶入了一個充滿夢幻和浪漫的世界,讓人們思考和感受愛情的真諦。
題記:“在這批判斗爭的世界里,每個人都要學會保護自己,為了我靈魂進入了你的身體,讓我對你說聲抱歉,愛人同志”
——羅大佑《愛人同志》
1848年的冬天,寒冷的彼得堡已經(jīng)進入了的極夜季節(jié),一位剛剛聞名就接著受到四面八方嘲諷的青年作家發(fā)表了他的“感傷小說”《白夜》。與故事的事實季節(jié)相反,《白夜》(極晝)這一命名,只因兩位夢想者靈魂的對話全在四個夜晚展開——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習慣工作的時間——當世人消耗了精力睡去以后。“……打一清早起,一種可怕的憂郁就開始折磨我,突然間我覺得自己是那么的孤獨,一切都離開了我,一切都拋棄了我……打從我住在彼得堡起,整整八年時間,卻還沒有一個熟識的人。但對我來說,熟識的人有什么用?”這是幻想者的獨白。而事實上他與彼得堡的一切相熟,不管是城內的街道與房屋、涅瓦河與花園,還是郊外的野草鮮花;不管是仰頭看到的星星與路燈,還是余光中的老頭和姑娘。在每日的徘徊躑躅中他用幻想來與一切事物交流,卻不對任何一個每天見到的人打招呼。回到家里還是不自在,他開始幻想“我這個小天地里莫非缺了點什么?”于是剛剛被郊外美麗的自然風光所陶醉的我,拜命運所賜,在返回城里的夜晚,于涅瓦河畔為一位面容憂戚的河邊少女停下了習慣漠然的腳步。“不管怎么樣,夜晚對我來說要比白天更美,就因為下面發(fā)生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一個自幼父母雙亡、與奶奶相依為命、與房客私訂終身的姑娘,在涅瓦河邊懷想著她那位“請給他一年時間”混出名堂后,再回來娶她的情人。現(xiàn)在,孤獨的等待已經(jīng)到了實現(xiàn)諾言的時刻,而他也已經(jīng)回到了彼得堡,可是卻沒有任何要來實現(xiàn)諾言的跡象。痛苦與迷茫,尊嚴與憤恨似乎要把她推入這渾濁的河水中。“盡管我這個人在女人面前總是感到怯生生的,可這種事發(fā)生在這樣的時刻我哪能不管”,而且她還這樣可愛。直覺引領了幻想者的腳步,戰(zhàn)勝了怯懦。她的悲痛似乎成了我由幻想走入現(xiàn)實的通途,而她又何嘗不是把我當作了最后的一根不知有沒有用的救命稻草。我們很默契,將此刻的忐忑收回以待平復,約定明晚的這個時候,我們再來交換各自的故事。
心與心的交流很難在此重述,簡單的說來,那只是短短的沒有人注意到的四個夜晚而已。交流的開始有一條約定,就是我不能夠愛上她,只有這樣她才肯把曾經(jīng)的愛情故事向我傾訴。好在我只是一個幻想者,我早已經(jīng)學會了克制與失望以及用幻想來彌補失望。出于其女性的尊嚴,我充當了傾聽者與信使的職責,一直到第四個夜晚,接到信的他仍然沒有來實踐諾言。到此,小說的讀者以及電影的觀眾,都會以為我與她的約定似乎可以打破了,而我們也確實已經(jīng)擁抱在一起了。可惜這又只是一次幻想,違背了同樣作為幻想者的讀者和觀眾的意愿,在故事的最后一刻,那個遲遲不來的他卻在我們手拉著手幻想著新生的時候,如同天降一般,突然在人群中出現(xiàn)了,“突然間她掙脫了我的手,迎著他跑了過去!……我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像個被判了死刑的人。”
人間的荒誕莫過于此!最后,當黎明到來時,她給我寄來了一封感謝與懺悔的信,為了她的靈魂曾經(jīng)進入了我的身體,來向我說聲抱歉和祝福,這個曾經(jīng)的夢想者同志。我對她的拯救此刻轉變?yōu)樗龑ξ业幕恼Q感的拯救——“我的天!霎那間的幸福!但是對一個人的一生來說,它難道還算少嗎?……”
“……須知它的創(chuàng)造成型,是為了和你的心靈,作即使是片刻的親近”——屠格涅夫《小花》
這是1848年的故事,又仿佛是自有人類以來就存在的。布列松照例把它搬到了當代的巴黎。人物的造型是獨一無二的布列松式的,面色蒼白,雙目低垂,表情減低到最少,肢體動作簡單直接,現(xiàn)實與回憶之間沒有轉場過度。“我”的造型越來越像布列松本人,消瘦的身材,分散的披發(fā),畫家的身份。
“二十世紀主要的價值危機就在于愛的全面異化和意志的普遍淪喪……愛與意志是過去時代對人生困境的解答,而目前它們本身已成為一個問題……” (羅洛·梅《愛與意志》)時間和空間可以轉換,但是《白夜》式幻想者卻無處不在。無論在小說還是在電影中,男主人公都在他無止盡的彷徨與幻想中,與他遇到的每一個可愛的姑娘進行著美好愛戀的幻想,他有著無窮的愛的欲望,但接踵而來的卻不是實踐愛的行動,而是幻想的欣喜與擦肩而過后的悔恨。他的愛的欲望有多強大,愛的意志就有多么的膽怯,一句話,他是一個沒有行動的幻想者。
在電影中,布列松讓人物背上了一個錄音機,在公車上、在櫥窗里、在情侶旁、在他的斗室中錄下他人和自己的戀人絮語,然后在反復的獨自聆聽中,拿起畫筆,畫出一幅幅不愿讓他人看到的抽象的愛的圖像。“二十世紀中期,人們的主要心理問題是空虛感”(羅洛·梅《人尋找自己》)。“空虛與貧乏感源于人們自感無力從事任何活動以影響自己的生活和自己生活的世界”(羅洛·梅《愛與意志》)。交流的困難以及愛情的失落都會助長這種空虛無力感。可是作為人,愛的欲望卻永遠沒有辦法消除,有人借助于器具和藥物,有人借助于直接的性,有人借助于藝術,以或扭曲或升華的方式來體會愛。與電影中那些在河畔孤獨的吟唱著愛情歌曲的流浪藝人不同,電影中的幻想者借助于錄音機與畫筆——聲音與圖像——而不是音樂與攝影來體會他的幻想。這種選擇體現(xiàn)了布列松本人的電影準則,反對在電影中使用音樂與花哨的攝影。
當這位幻想者遇到了同樣以種種幻想來安慰自己的姑娘后,直覺的愛情沖動第一次讓他鼓起了行動的意志,可是諷刺的是,一開始對方就提出了談話的原則。但這并沒有阻退他的腳步,因為直覺告訴他,他面對著的是一個同樣真實的靈魂。他掩藏起自己的愛情,幫她傳信,讓自己的愛在自私與無私中掙扎。因為可以明確的是,真正的愛是不因其他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于是對她的愛的拯救又何嘗不是對自己的拯救,幫助她實現(xiàn)愛正證明了愛的存在與希望。所以當愛人離去后,幻想者固然承受著緣盡情未了的傷痛,但這種傷痛又何嘗不含有一種甜蜜?一方面,愛情固然如影片中那來來往往的輪船一樣不可捉摸,可是另一方面若只是抱有因噎廢食的幻滅感,那么畫布上又如何增添永恒的一筆,錄音機中又如何留下戀人的絮語?現(xiàn)實中的四個夜晚匆匆已過,但是記憶與藝術中的印記卻永遠不能揮去,于是真正的幻想者一旦行動起來是寧錯不悔的,霎那間的靈魂交流已經(jīng)證實了永恒幸福的存在。而這正是對空虛感和荒誕感的最有力的解脫。
年輕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為了盡力寫作甚至犧牲了愛情的追求,《白夜》似乎預言了他未來的一次愛戀,當他與未來的戀人去歐洲旅行時,同處一節(jié)臥室,她卻奮力不讓他靠近,因為她又突然迷上了另一位。但是不滅的愛的幻想最終讓他得到了偉大的妻子安娜十四年的最后陪伴。
一無所有的沈從文從湘西來到北京,早年歲月中,《老實人》《煥乎先生傳》同樣是一篇篇幻想者的苦惱獨白。與湘西那些真實勇敢的愛情實踐者不同,都市中的愛情幻想折磨著他膽怯的意志。但是一旦真正的愛人同志張兆和出現(xiàn)在眼前時,幻想立刻化為了火熱的不棄不舍的追求。
對于這些偉大的幻想者來說,延遲的愛的實現(xiàn)助長了他們的幻想與藝術的實現(xiàn),也給作為讀者和觀眾的后繼者提供了愛的證明。讓他們懂得對消失的幻想者同志說一聲謝謝——為了你的靈魂曾經(jīng)進入我的身體。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