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路機和小提琴》是一部兒童電影，講述了一個五歲起就學習小提琴的小男孩薩沙的故事。薩沙每天都花大量的時間練琴，但他和其他小朋友之間仿佛生活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有些淘氣的孩子甚至戲稱他為“音樂家”。這讓薩沙感到很苦悶，他不得不努力躲避其他孩子們的嘲笑和奚落。然而，一天，一位年輕的壓路機駕駛員瑟黎卡出現(xiàn)在了薩沙的生活中，他幫助薩沙解圍，兩人很快成為了好朋友，展開了一段短暫但珍貴的友誼。瑟黎卡邀請薩沙晚上一起去看一部電影《夏伯陽》，但嚴厲的母親得知后，將薩沙鎖在家中，導致他們的約定最終未能實現(xiàn)。這部電影是安德烈·塔科夫斯基的處女作，也是他在蘇聯(lián)國立電影學院的畢業(yè)作品，曾在紐約學生影展上獲得了首獎。影片通過描述薩沙和瑟黎卡之間的友誼，展現(xiàn)了孩子們純真而可貴的情感世界，同時也揭示了成長過程中的困惑和掙扎。這部電影不僅適合兒童觀看，也能讓成年觀眾回憶起自己童年時的種種經(jīng)歷和感動。

    其實塔爾科夫斯基并不是我鐘情的導演，原因只是當年嫌疑裝小資的一本書名，叫作雕刻時光。而我向來自詡同小資劃清界限：我是個有思想的憤青。咳咳。
    我喜歡的東西風格是粗礪或尖銳的，前者如在心臟區(qū)域打磨的砂紙，鈍而持續(xù)的痛；后者如耶穌受難記里面的兩個釘子，一下子就能翻出血與骨。

    所以初看塔爾科夫斯基，覺得很是清新雋永。特別是這一部《壓路機和小提琴》，導演的處女作，也是大師在莫斯科電影學院畢業(yè)時的作品。僅有40余分鐘，相較于后作，情節(jié)也是相當?shù)暮唵危翰]有太多的象征和信仰，只是講述一個家境富裕的七歲提琴男孩同年輕的壓路工人之間的友誼故事。很多人都會覺得大師作品一定是艱深晦澀所以退避三舍，但大多數(shù)卻都并非如此。特別是這部相當樸素的作品，整體都是暖色調(diào)，演員表情的每個細節(jié)都相當?shù)轿唬址ǚ浅＜毮仯\用多面鏡子來表現(xiàn)路人細節(jié)動作等等，更是讓人覺得身心愉悅，情緒完全被調(diào)動。這就是影像的魅力。

    只是我想在電影之外說一些題外話。

    在1960年的蘇聯(lián)，無產(chǎn)階級身份是一種榮耀。

    男孩薩沙一出家門就看出來同其他孩子的相異：別人踢毽子追逐打鬧，他則拎把提琴躲在樓道的陰影里，等到有大人下來的時候才敢明目張膽地出去。即便是這樣，還是會被其他孩子視為異類群起攻之。原來自從人之初，就已經(jīng)會對同自己不那么一樣的人或事產(chǎn)生排斥情緒了。薩沙的年齡，怕是會因為自己的與眾不同而產(chǎn)生自卑的吧。沒有朋友感到孤獨和被排斥，格外小心翼翼；需要朋友，特別是那些在他的生活圈子里面看起來“正常”的朋友，也就是社會主流成員的無產(chǎn)階級朋友。而這，在孩子之中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他去參加提琴考試，排在前面的小男孩同他母親的穿著看來也相當考究。坐在旁邊的漂亮小女孩并不是來參加考試，艷羨音樂卻沒有機會進行學習，只得坐在門外諦聽和膜拜。音樂藝術，是隔離這兩個階層的所謂美的品位——藝術是人類社會生產(chǎn)力這一族譜當中最最年幼最受寵愛的弟弟。

    女孩見到拿樂器的薩沙，笑容羞赧。有意思的是，在我看來這并不是成年男女之間互生情愫的反應，而是對于藝術對于階層逾越的悖論。薩沙塞給女孩的蘋果象征了對藝術追求的鼓勵和階層逾越的理解和寬恕：那個年代和中國的計劃經(jīng)濟時期類似，只有富裕階層才能吃得起蘋果，對于孩子來說，是很難抗拒的。而階層尊嚴也在女孩吃掉蘋果后把核仍然擺回薩沙坐過的椅子上——接受饋贈，但并非出于本心——之處表現(xiàn)。

    薩沙的考試發(fā)揮得很糟糕，跟他因與眾不同無人認同而產(chǎn)生的自卑感有著莫大的關系。直到后來他與壓路工人（名字相當不好翻譯，我不懂俄語，略去）交上朋友之后，他的演奏才真正地在心靈上回歸自由。

    男孩對機械都是本能地抱有好感的。所以同壓路工人交上朋友的薩沙獲得了別的孩子的羨慕和嫉妒，甚至在薩沙開壓路機的時候，有個年齡稍大的孩子騎著自行車同他比酷。結果顯而易見：薩沙重新贏得了在孩子中的驕傲。來自壓路工的友誼起了決定性作用。他不再是躲著其他孩子的那個小可憐了，甚至還能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呢！

    在壓路工的同事夸獎他是個不錯的工人，壓路工無意卻抗拒地說了句“他不是工人階級”的時候，薩沙將手里拿著的面包丟在地上，結果又遭到浪費糧食的訓斥將面包撿起。他不想失去這份友誼。兩人一起吃硬得切不動的面包，喝工地上的瓶裝牛奶，之后薩沙的演奏發(fā)揮到極致，根本聽不出這出自一個年方七歲僅學了兩年琴的孩子之手。音樂是全世界的通用語言，壓路工也不例外地會被感召。薩沙得到認可，很開心。約壓路工晚上一起去看電影《恰巴耶夫》。

    但回到家，母親不讓他出去見來路不明的人，這是僅屬于富裕階級的戒備之心。壓路工在苦等之后，遇到佯裝邂逅的一直暗戀他的姑娘（剛剛換下沾了泥的高跟鞋），兩人一起去看那部電影。

    在進門之前，壓路工還是在頻頻回望，等待著薩沙的出現(xiàn)。

    結尾處。白天，薩沙沒有拿小提琴，追上壓路機，消失在畫面里面。背后是一群鴿子（自由的愿望）和黑色的瀝青（無奈的現(xiàn)實？）。

    我能夠從中看出來人之于藝術的博愛，并且基于此而散發(fā)的友善和寬恕。我愿相信，環(huán)境的限定并不能禁錮人的內(nèi)心。

    或許我這篇東西只是自己想當然的拔高，但也正是因為后人的這些引申和思索，大師才能煥發(fā)出持久永恒的魅力。

這篇影評有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