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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斯瑪特
《七月天》是我第一部電影作品,從故事、情節(jié)、分鏡到場面調(diào)度,很多層面都試著學習臺灣新電影的風格。當時剛?cè)胄胁痪茫部吹交驅(qū)W到什麼東西,就寫進腳本,所以當中有許多模仿的元素。藉由《七》,我練習增加劇情的角色,練習跟演員溝通,練習更純熟的拍攝技術(shù)。由於製作成本不高,為了在有限的資源下達成電影效果,我在拍攝中經(jīng)常不斷的實驗,自己發(fā)明一些便宜的方式、小技巧。我很珍惜那種實驗的價值,開啟了爾後創(chuàng)作上的可能性。──魏德聖
電影序場,我就被滿口臺語的男主角潑在地上的汽油與率性一丟的縱火畫面給看傻了眼,真是令人驚豔的一個開場,倒敘式的開展七月裡季節(jié)的騷動與熱血。想說的是魏德聖是率性的也許是因為他電影裡面如同他性格裡的直言不諱,毫無遮掩的表現(xiàn),男女交歡的場面與髒話橫飛的對白臺詞,尤其是主角對著鏡頭(觀眾)大罵髒話時那種挑釁行為,讓觀賞電影的人被虐待得有一種超脫的夏日快感。我們不妨一起對著整個溫度罵髒話,跟著電影主角對生命裡不公平與挫折發(fā)洩一番,這無非是整個夏季裡最令人興奮的時刻。何必西裝筆挺故作布爾僑亞?藍白拖鞋、黑白吊嘎就走進戲院裡。文藝活動已經(jīng)不再是做作的文藝青年能夠享受的特權(quán)而是婆婆媽媽阿公阿嫲也可以無聊參與的。《海角七號》的票房成績讓魏德聖一夕間躍上媒體版面成名致富,然而這都不是上帝給予這位導演最榮耀的光輝。《七月天》裡肆無忌憚的髒話才是臺詞的王道!我想不是因為男女交換三點全裸被列為限制級,正是因為直接坦率而精準的表現(xiàn)了電影的靈魂才是檢查制度給他「限制級」的緣故,如同電影裡的大哥對主角說的「兒童不宜」,而卻也是整個夏季裡最令人期待的欲望之一。年輕的胴體赤裸著享受陽光親吻、或者與戀人炮友間的肌膚接觸,都比不上一碗芒果冰來的止渴只汗,一個「爽」字足以代表整個夏天,沒有爽的揮灑就沒有創(chuàng)作,當電影系多數(shù)的同儕都還在構(gòu)想著迷人而動人的故事情節(jié)時,有才華的人早就已經(jīng)學會使用裸男攀爬在地了!當一對高中男女生對著生命的迷惘叫囂,女人自由的開口閉口「他媽的」,能想像這有多爽?如同一群躲在房間裡做愛的男女,大哥說「你不知道我隨時都是硬的」這就好像整部電影的重點是臺詞而不是畫面,觀眾的注意力被瞬間移轉(zhuǎn)到聽覺了,我們隨著對白笑罵、因為女主角的煩與苦惱因為考不上大學「想到考不上學校要去菜市場賣菜就想吐!」男主角洗澡躲在浴室裡自慰時對母親不斷的說話翻白眼,誰說臺灣電影沒有爽片?為什麼多數(shù)觀眾寧願花300元進大戲院消費好萊塢電影而不願花20元支持臺灣電影?票房不是電影品質(zhì)的衡量指標、而最有質(zhì)感的東西只發(fā)生在初夜!
不得不對《七月天》裡的瀟灑與揮霍至上最高敬意,那是一種薩德才會使用的語言魔力,魏德聖用臺語流轉(zhuǎn)的表達,臺灣人的母語?文化的認同?反思我們對西方電影裡面優(yōu)雅而做作的崇拜與著迷,魏德聖在《七月天》裡召喚主角進行語言除魅!「看三小,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來!」你只會想說難道導演都不會考慮觀眾的觀影心得或想法嗎?想太少了當然每個影像創(chuàng)作者都千分在乎萬分care!但是如果不是這種我們失去自信的誤以為浮不上臺面的霸氣,我們又該如何找回屬於自己真正的認同與了解呢?當業(yè)界許多人不斷的在乎電影日新月異的技術(shù)時!或者埋怨電影的消費市場或國片的認同異常時,又有多少人不是為了跟瘋?cè)タ磭訇紫傻恼f自己支持國片呢?《kano》被吵得沸沸揚揚或《總鋪師》叫好叫座得天花亂墜,消費影像的觀眾誰反思了文化的認同作用?這回應了李靜文老師在視覺文化課堂上討論數(shù)次的假認同與真消費,我們誤以為自己認識了文化產(chǎn)品與整個工業(yè)生產(chǎn)體制其實我們正不斷沈淪自溺歡喜。魏德聖的《七月天》也許再也沒有機會進入商業(yè)體制做多拷貝放映,能夠真正認識魏德聖的人也沒辦法重單一角度來審視創(chuàng)作者的內(nèi)心世界,我們都誤以為《海角七號》裡面熱血的搖滾樂與熱淚的愛情神話是臺灣文化的基底養(yǎng)分,但其實《七月天》用簡單的故事取代了《賽德克巴萊》耗資龐大的原住民歷史,電影也展示了足以說服觀眾的庶民文化。誰說臺灣電影就一夜臺北one night kenting,只能小情小愛、小確幸?臺灣電影也可以很諷刺很直白很臭幹!就像是夏天裡流汗的腋下、發(fā)臭的鞋底,《七月天》的墮落是索多瑪?shù)呐_灣版可惜我們沒有吃糞只能飆車襲警,沒有跳樓也沒有殺人只有縱火灞陵。電影裡實現(xiàn)了我們現(xiàn)實裡想做卻不敢做想說卻不願說的虛偽人生,當我們還在辦公室抬主管屁股或為了22k熬夜加班時,內(nèi)心的不滿與激動通通都隨著《七月天》一起在電影裡頭爆炸了,觀影完畢只覺得像拉完屎一樣爽快而沒有任何後悔,即便只有短短一個小時,都好像清完滿腸子囤積已久的宿便一樣爽快。
討論劇情或電影風格技巧是沒有意義的,那只會流於學院式的賣弄學問,專有名詞滿天飛,哪個觀賞者想聽一堆自以為是的廢話?連教授也不見得有時間慢慢聽你解釋,我們在乎的只是到底電影的核心價值觀是什麼,有什麼是值得在觀影後留在心底慢慢咀嚼回味再三的。當我們開始將電影是為專業(yè)研習辯論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失去原本的熱情與興趣,學者使勁鑽牛角尖翻出歷史更正說法,導演想辦法矯情賣票,影像失去意義與價值,而什麼是電影什麼是夢?兩著攪和不清。主角同母親的對話、死了父親的咒語一直延宕到電影最後,如何的悲哀如何的得意自鳴反正這一切就像是夏天裡容易腐爛的水果吸引果蠅,語言是電影的核心它沒有隨著影像的溫度腐蝕,我們在電影百年電影已死後看見了重生的一個希望,那是從腐爛與不經(jīng)意之後留下來的殘餘碎屑,它不渴望票房它不渴望觀眾,而是自在的爆炸之後噴濺而出美麗動人的火花。這是在整個擾人的季節(jié)裡《七月天》最想告訴觀眾的話,我們不需要過度用力、只要繼續(xù)活著、繼續(xù)抱怨與繼續(xù)相信。
臺灣/Taiwan,16mm,1999,color,72mins
出品/Distributor:稻田電影工作室/Rice Film International Co. Ltd.
導演/Director:魏德聖/Te-Shen Wei
編劇/Screenplay:魏德聖/Te-Shen Wei
攝影/Cinematography:秦鼎昌/Ding Chang Chin
美術(shù)設(shè)計/Art Direction:謝禮安/Li-An Xie
造型設(shè)計/Make Up & Costime Design:王秦珠/Su-Zhu Wang
剪輯/Film Editing:陳博文/Po-Wen Chen
音樂/Score:駱集益/Ji-Yi Luo
演員/Cast:
王恩詠/Enyong Wang 司馬三三/San San Si-Ma
吳朋奉/Peng-Fong Wu 董維秀/Wei-Xiu D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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